出趟车就怕出得去没油回 谁在操纵油荒

余梦只留旧人心

做一个帅气的卡友很累，这点我真的深有体会。

　　"出趟车就怕出得去没油回来"，这是目前中国很多省份运输司机的苦恼。

　　始于东南沿海地区的此轮"柴油荒"先后蔓延至西南、东部、中部、北部省份，实行京标四标准的北京(注：柴油零售价比周边地区贵超过0.4元/升)、亚运会举办城市广州均被波及，甚至新疆石河子、奎屯、五家渠及南疆部分地区也出现柴油供应一度偏紧现象。

　　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委员会的调查数据显示，中国南部已有2000多家民营加油站因缺油而停业。油荒区域，不仅私营油站，石化双雄之外的加油站也被停止供应柴油。

　　近日，发改、商务等部门频频出招，双雄也发出奖励增产、停止出口、进口柴油的消息。但《证券市场周刊》记者多地搜集到的情况显示，油荒至今尚未缓解。油荒的根源是什么？谁又从中获得了利益？本刊记者联系了几个油荒大省，追寻真相和原因。

●　南方遍地是油荒

　　长沙市加油站协会会长王旭对本刊记者表示：长沙市的油源可以保证供应，但使用柴油的货车基本上都是到市外排队，因此造成了油荒的表象，油源我们是保证供给的。不给企业用户开大单的原因是，怕他们囤积油，只开小单--5吨油；大型厂矿，则开10吨；一个加油站每天也是供应10吨。

　　至于为何民营加油站没有柴油？王旭说民营加油站不是进不到油，是不愿意进。国家对成品油价格管得严格，上下浮也就是8%，现在批零倒挂也不止8%。没钱赚，民营加油站就不加柴油了。而民营的加油站则告诉记者：早就不批油给他们了，千方百计拿不到油。

　　记者在24日下午暗访长沙市数家石化石油的加油站却发现，即使中石油、中石化的加油站也闹"油荒"，有的加油站回答：没有0号油，一周内都没有，从昨天开始就没了。

　　记者以用油企业的名义，致电中石化长沙分公司一位姓张的经理，问他石化哪家加油站还有油，他回答说：哪家有不知道，现在都比较紧张。记者问其为什么油这样紧张？他警惕地说："你到底是加油还是别的呢？"然后挂断了电话。

　　浙江尽管宣称柴油荒逐步缓解，但是，一位中石化加油站的经理告诉本刊记者：私人加油站估计都没油，中石化则有十多个加油站排队可以加油，这是市政府协调好的，有的24小时可以排队加油，不断油。批发则是保本地为主，外省没有油，杭州压力大，运力跟不上。

　　另一家中石化加油站则说：很长时间没有油了，何时有油不知道，来油是上面通知的，我们也不知道。我们加油站小，上面不给我们小站油，大站有，但要排队。傍晚6点多，记者问到的几家中石化加油站均说："现在这个点了，加油站都没油了。"

　　记者致电温州两家中石化旗下的加油站，得到的回答是："这段时间都没有油。"

　　陕西省一家石油销售公司的经理回答本刊记者说："我们民营手里根本没油，高价也进不到油。商务厅组织中石化和陕西延长石油(集团)有限责任公司开会，要求从11月16日起中石油在西安的加油站敞开供应，中石油在高速公路上的加油站全部敞开供应；陕西延长集团公司所属的延长高速、延长交通和延长壳牌的加油站全部敞开供应。但现在我们民营企业用户还是拿不到油。"

●　谁在油荒背后获利

　　油荒背后，是怎样的一条利益链？油荒又是怎么造成的？

　　山东淄博市国营运输公司一位领导告诉记者："我们市非国有加油站早在一个月前就都关门了，中石化的加油站0号油早就不卖了，直接卖-10号，0号油价格为6.42元一升，-10号则为6.9元一升，而且对车辆还限量，虽然我们国营公交公司能给加满，但是也只有-10号油，按说-10号油，要到零下10度时才卖。"

　　上述领导抱怨， "我们公交票价不让动，个体的公交则跑一天停一天，加不上油啊。"他透露，以前我们公司有一半车是加铁路系统加油站的油，但他们一个月前通知我，中石化中石油不批给他们油，进不来油了，要关门了。该人士抱怨，中石油跟中石化的行为增加了企业和个人负担。

　　这位与中石化、中石油走的很近的领导说，不给别家加油站批油，个体油站进不了油，只好关门了，这样就好涨价了。中石油中石化分公司领导告诉这位运输公司领导，分公司什么都不掌控，每天都把当天的营业额交给省公司，上边不给调配，就进不了油。

　　昨天，发改委公布6家违规提价被罚企业，其中双雄旗下分别有两家。但记者调查发现，批发和零售违规提价现象远不止这几家，几乎各地都存在明着暗着的提价，而且比公布的提价额度还要高。

　　记者以用油企业名义，咨询杭州德清县一家民营石化公司经理，他回答："0号油，8200元一吨，我们能给你提供几千吨。为什么这么高？我们是高价从中石化拿的油，从外边中石化运过来的。你要，随时都有。"

　　广西省某国营客运公司负责旗下油库的经理告诉记者，中石化、中石油销售公司从他们自己的炼油厂拿到的，也都是高于批发价的油。因为中石油、中石化是央企，但每个炼油厂、每个销售分公司，都是独立的法人，业绩是独立的。炼油厂批发高价，销售公司高价从油厂拿，肯定也要批得贵，在到处没油的情况下，为什么不批8000多元一吨呢。

　　他认为油荒在于定价机构和体制，又怕通胀，又怕乱，该调的不调，油荒原因很复杂。比方考核中石化，出口多少，他不完成他的指标？囤油是有可能的，他为什么不囤？批零倒挂，如果真按政策卖，那就得卖一吨亏一吨。年底油厂检修，价格就更高。炼油厂不按国家规定批发价给他们自己的销售公司，说自己炼油亏了，又有谁去管呢？

●  都是垄断惹得祸

　　中石油说，"拉闸限电"是造成油荒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
　　温州市一位政协委员说：由于实施强制性拉闸限电，温州地区企业每开工1天，就要停电2-4天；义乌全市分片区实行工业用电供两天限一天的政策。企业无法正常开工，只好用柴油机自行发电。这样一来，柴油需求量自然增大。

　　今年5月初，国务院发布通知要求，"对未完成任务的地区、企业集团和行政不作为的部门，都要追究主要领导责任"。因此，在今年底的最后期限完成节能减排的"约束性"指标，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纷纷出台"拉闸限电"政策。一位相熟的地方政府领导告诉记者，如果最后完不成节能减排任务，我们根本不用拉闸限电，让用油大户年底提前一个月半个月进入大修。

　　发改委日前站出来，否认了限电造成油荒这一说法："拉闸限电和节能减排并非是今年才有的现象。"中金公司在其最新的研究报告中估计，全国9月份用电量可能因"拉闸"而减少约150亿度，9月份因限电而实际新增的柴油需求可能在6%－9%之间。

　　以中金公司的数据看来，限电导致的柴油需求微乎其微，那么油荒的原因是什么呢？事实上，截至10月末，中国国内柴油库存连续5个月下挫，累计跌幅达26%。然而中国的柴油供应并未减少。1－9月份，承担中国国内成品油供应大头的中石化累计生产成品油增长10.4%，其中柴油增长10.8%。

●　中国的柴油到哪里去了？

　　海关的数据显示，今年前三季度成品油出口2102万吨，同比增长23.4%，其中9月份成品油出口209万吨，柴油出口36.81万吨，同比增长25.3%。业内人士透露，今年前9个月成品油产量增幅明显，中石油、中石化两大集团为了消化库存，完成季度销售任务，拼命加大出口，不断向商务部申请增加成品油出口配额，甚至不惜低价出口。海关统计显示，9月、10月，成品油出口均价明显降低。然而时隔不久，柴油就从前9个月的加大出口消化库存，转向到处油荒。

　　记者调查发现，多地柴油的供应源头"被卡"，拿不到油。地方物价部门反映，中石油、中石化对一些地区柴油限量供应，并且违反国家有关规定抬价销售，加剧了柴油供应紧张局面。更有地方炼油公司透露，囤油以倒逼油价调整是本轮柴油荒的最主要原因。

　　一位地方炼油厂经理说，炼厂以供应来倒逼油价调整是惯例，10月末上调油价就是一次典型的例子。最近10年多次的油荒中，发改委上调油价，都成为平抑油荒的不二法门。该经理说，"油厂认为，国内柴油价格相比国际原油价格上涨还是不到位，因此控制生产和出售，等待国家发改委再进一步涨价。"

　　中海油上述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记者：汽油收益高，柴油收益低，中石油、中石化对柴气比例的调节，有问题。他认为究深层次原因，是垄断的体制造成的，小炼厂得不到油源。中石油跟中石化的加工能力全部开通是没问题的，但他该炼的就不炼了，没开足马力。年底了，价格要提高点。

　　河北省工商联石油业商会会长齐放认为，造成"柴油荒"现象的根本原因是垄断，两大央企石油公司在国内石油行业的上游控制着47%的石油资源开采权，在中游控制着炼油企业的生产加工权(包括国内地方炼油厂)，对外掌握控制着53%原油、成品油的进口权，市场主体单一，石油资源在市场上得不到合理有效配置。

　　两大石油公司以计划经济模式维持市场运行，生产与市场脱节。垄断缺少竞争力，与国际上充分竞争的同行业企业相比，成本高、效率低，遇有国际油价高涨时企业利润空间相对缩小，因而失去生产加工的积极性，从而以产业下游、社会公众、民营石油企业和养车族为人质，以"油荒"逼迫国家提高油品价格。

●　油荒推高了物价

　　记者在四川和重庆发现，加油站外经常排着长龙等待加油，大卡车上装着运往重庆和成都的大量新鲜蔬菜。平日里三四个小时就能运到的蔬菜，现在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运到，无疑推高了菜价。

　　记者在成都发现，一旦加油站出现大卡车排长队的现象，菜价就会不断上涨。尤其是反季节的蔬菜，甚至出现暴涨8倍的状况，成都市物价部门不得不站出来进行行政压制。一位农贸市场的负责人称，由于途中加油时间过长，导致运输时间延长，新鲜蔬菜的淘汰率上升，自然推高了菜价。

　　事实上，从昆明运往成都、重庆以及长沙等地的蔬菜，运输时间更长，甚至有地方物价部门调查发现，载重在20吨上下，从昆明运往成都每斤菜运费多出0.4元-0.5元，一车菜的成本就多了16000元-20000元不等。

　　国家发改委出台了16条措施限制物价高涨，可是垄断油汽资源的中石油跟中石化却造成了油荒，导致运输成本、菜价成本上升。记者调查过程中发现，不仅仅是菜价，凡是牵涉到运输物流，都在不同程度上出现了涨价，柴油荒成为涨价的重要因素。

　　两巨头近日宣布：11月的柴油产量，中国石化(8.17,-0.02,-0.24%)各地炼厂将增加20万吨，而中国石油(10.89,-0.09,-0.82%)月内则将新增9万吨。加上中石化日前紧急进口的20万吨柴油，"石化双雄"将在11月向市场投放近50万吨新增柴油。

　　不过，业内人士认为，这仅相当于一两个地方炼厂的柴油生产能力，在当下柴油短缺的情况下，如此数量难以缓解全国市场对柴油的饥渴。油荒严重影响物流，造成与百姓息息相关的各种生活用品全线上涨，带动了CPI高企。调控物价，不得不终结油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