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体吃不消 卡友老杨：再干几年就转行

小K

舍得。

七月的长沙正处在高温酷暑之中，红星水果市场里车来车往人流如织；繁忙的场景似乎让原本炙热的天气变得更为浓烈。汗水汇成涓涓细流从背部划过，嘈杂之中满是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的人；天热人心也容易躁动，在喝光两瓶矿泉水后我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采访对象。

终于在靠近市场围墙的地方，几辆空车吸引了我的注意，车前七八个人正在聊天，听口音他们应该是同乡。我跑过去随了一圈烟，问谁有时间接受我的采访，为首的大哥摆了摆手“我们都嘴皮子薄，那！你去找他吧”，说着指向车厢上一个正在玩手机的人，并喊了一嗓子“嘿！老杨有个人要采访我们，你给人家说两句嘛！”

（本文应受访者的要求没有拍摄他及他车辆的照片）

随即我来到车厢旁，车厢上那人把我拉上，并给我递过去一把椅子，他就是老杨。老杨穿的一身黑，因为长时间在外，头发蓬松并略显油腻。“说吧，你想了解什么？”老杨的直接有点出乎我的意料，我赶忙把采访提纲递过去给他看。

老杨看了一眼就递回来给我，“我对那个文字，晕！你就直接跟我讲吧”。于是在一问一答中，我对老杨的采访正式开始了。

老杨来自宁夏，开一辆东风天龙旗舰“打游击”，和大多数注重性价比的散户不同，老杨这辆车是顶配。带挂全套办下来差不多花了将近80万，老杨一个月光车贷就要15000元，我问老杨为啥这么“壕”，老杨说他们那边都这样，认准一个牌子就会一起买而且要买就买最好的。

这个选车思路我倒是第一次听说，感觉很新奇；不过买车就如同买鞋，合不合脚用户最有发言权。

（此图片仅供说明，非老杨用车）

别看我老杨长、老杨短的，老杨其实并不老今年也就36岁；当得知我只比他小三岁，他下意识的理了理头发“跑车还是跟你们动笔杆子的比不了，我们显老！”我知道老杨应该也是在乎自己外表的，30多岁又有谁愿意承认自己老呢？

只不过都是为了讨生活，忙着忙着就把自己给忘了，最终也就成了别人口中的“老杨”。“我也就是白一点，都是成家立业的人，老不老的也就那样，也不在乎人家怎么看了。”说完我又给老杨递了根烟，算是缓解下略显尴尬的气氛。

老杨这趟出来在长沙已经待了五六天了，近期新疆的哈密瓜大量上市了，他这段时间都在跑新疆到长沙这条线。

我问老杨这段时间收入怎么样，老杨说这种相对固定的活收入还过得去，不过年初疫情期间停了两个多月，一直在倒贴钱养车，现在相当于在“还债”。算下来也就是勉强糊口，另外等哈密瓜拉完了，又得去找别的活，后续行情怎么样说不准。

“车贷在这压着，最怕那种有一趟没一趟的跑，要一直跑，停不了。”说完老杨摇了摇头。宁夏作为西北贫困省份，年轻人就业一直是个问题，当初就是冲着入行门槛低收入高，老杨才选择出来跑车。

没想到一跑就跑了快20年，老杨最黄金的年龄都献给了货运行业。眼见着跑车一年不如一年，却也没什么办法，入行久了也被套牢了，干其它的也不会。老杨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直视着前方，自顾自的大口抽着烟，青烟在老杨的头上冒起，落寞都在这些烟里。

老杨说行情大概是从12年以后开始变坏的，据他估算每年的收入得按10%左右的幅度递减。特别是“货车帮”等App的兴起，同行之间压价变得更离谱。老杨说他“讨厌”这些App，但是现在又离不了它们，很矛盾也很憋屈。

我跟老杨说现在基本都这样，信息很透明，运价一直在走低，老杨说这些他都清楚。

我问老杨坚持下来的动力是什么，老杨说他有一儿一女，儿子快要上高中了（老杨结婚生子确实挺早的），爱人在家操持家务，自己跑车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。这大概也是当下很多卡车司机的缩影。

老杨说自己出社会早，酸甜苦辣世间冷暖都尝了个遍，感觉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，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读书出来。同样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，老杨心里怎么想的我能体会。

正聊着，车旁的货老板喊老杨去结运费；接过运费老杨小心翼翼的清点了好几遍，然后叠好放到胸前的口袋里，随后拿起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，告诉家里别惦记，自己过几天就回了。

之后和老杨继续聊天，明显感觉老杨的语气变得轻松很多，钱落口袋心也就安了。出来跑车的行车和结算运费都顺利就是最大的幸福。

老杨说要买饮料给我喝，这让我受宠若惊赶忙回绝，并反过来快速买了饮料送给老杨。老杨能接受我的采访我已经万分感谢了，再让他破费就委实不好了。

冰镇饮料入口暂时压制住了暑气，老杨话也多了起来。他向我吐槽长沙的饭菜太辣，我则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，“说实话干了这么长时间，现在要去干别的真不会；再干个三四年吧，还是考虑转行，身体吃不消了，到时候去养羊或者开个餐馆。”说完老杨指了指自己的腰。

“现在家里那边经济也发展起来了，年轻一点的人都不怎么想出来跑车了，我喊了我弟弟好几次他也不愿意跟我出来跑，说风险太大。”我跟老杨说现在愿意出来跑车的年轻人确实越来越少了，以后卡车司机后继无人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，老杨对我的说法表示赞同。

本来还想和老杨聊聊卡车方面的话题，不过他的老乡们喊他出发回宁夏，聊天也只能到此为止。我跳下车，又买了几瓶饮料塞给老杨，临行老杨冲我按了声喇叭，我向他挥手致意目送他们几辆车出了水果批发市场。

愿老杨能早日实现自己转行的梦想，毕竟如今的货运行业无序竞争太严重；一个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的行业，留不住人是正常的。（文/卡家号：小K）